布谷声声麦子熟

　　●宫备战

　　小时候的夏天真热，没有空调电风扇，姥姥会带着我到南关城门洞里乘凉，她摇着那把大蒲扇，一边给我轰蚊子，一边给我讲故事，有个美丽凄婉的故事我至今还记忆犹新。

　　姥姥说，文安洼的深处，有一户人家，两口子生了一儿一女，靠种几亩薄地，过着穷苦的日子。村里的人们因为地里需要人手干活，大多数人都有些重男轻女，这两口子也受了重男轻女的影响，对他们的闺女特别不喜欢，随便起了个名字叫稞姑，逢人就说是个“赔钱货”，又因为日子过得紧巴，从不给她买新衣服，总是把大人们穿旧的衣服改改给她穿，还整天让几岁的稞姑，打草打野菜来，喂猪喂羊的。稍有差错，就会被她爹打一顿。稞姑可想穿花花绿绿的衣服了，就是旧的也比总穿黑的灰的好看呀! 可她从不敢说，怕又挨爹一顿打骂。

　　眼看麦子要熟了，爹娘叫稞姑带上个窝头去地里看麦子 ，别叫麻雀来偷吃麦粒儿，一直到天黑才叫回家吃饭。

　　小稞姑一会儿也不敢闲着，看见有麻雀飞过来，拿土坷垃轰走它们，嘴里还喊叫着“呜呜呜呜”，饿了啃口窝头，渴了喝几口沟里水。

　　这天，稞姑正看着麦子，从远处走来一老一小，看她们走得那么慢，一定是累坏了。老奶奶领着小孙女走到离稞姑不远处的柳树下，歪在树荫里喘着气。

　　善良的小稞姑，看她们躺了大半天也不动，忍不住走过去问：“老奶奶，你没事吧?”

　　老奶奶喘着气说：“闺女，俺们是逃难的。老家发大水，这孩子的爹娘被大水冲走了，俺们要着饭走到这里，走了大半天也没看见个人家。”小稞姑从水沟里，用苇叶给老奶奶兜了点儿水，老奶奶先给小孙女喝了，小稞姑又兜过来，老奶奶自己才喝。小孙女大概是喝了点儿水，有了气力，跟奶奶说：“奶奶，俺饿呀!”老奶奶劝她：“前边快有村子了，到了村里就有吃的了。”

　　小稞姑想起村里乡亲们也是紧紧巴巴，哪有富余的给别人吃?她把怀里揣的窝头，掏出来递给了老奶奶：“奶奶你吃吧，村里乡亲们粮食也不多，不一定有多余的给你们吃。”

　　老奶奶掰了一半儿，递给小孙女，把另一半儿又要还给稞姑，稞姑看那个小孙女三口两口吃完了那半个窝头，噎得直打嗝，还舔手里掉的渣儿，忍不住说：“奶奶你们吃吧，我家里还有。”

　　老奶奶千恩万谢地边吃边说：“不瞒闺女，俺们两天没吃东西了，这一片村子真少，离得又远，找个人家都难呀。”说着谢过稞姑赶路去了。

　　小稞姑把窝头给了老奶奶，自己饿了大半天，只得喝水沟里的水充饥。到傍晚实在饿得不行了，看着地里的麦穗儿，忍不住揪了一个，搓去麦芒儿，吹走麦皮儿，嚼着麦粒挺好吃的。

　　又揪了几个，正搓着麦穗儿，爹娘收工回来了。糟啦!这爹娘看见还得了，她赶忙钻进麦地里，蹲着边搓边往嘴里塞。

　　爹娘过来没看见稞姑影子，“这死稞姑跑哪去了?准是偷懒跑回家了，看不打折她的腿。”或许是爹娘的骂声吓坏了稞姑，她一慌把一把没搓好的麦粒塞进了嘴里，她被麦芒卡住了喉咙，噎得满地打滚儿。折腾了好半天，化作了一只鸟，她又不知道飞向哪里，在麦子地上空盘旋着。

　　爹娘回家找不到稞姑，又回到麦子地里，看见一大片倒塌的麦子又是心疼又是纳闷儿，没刮风没下雨的，麦子怎么会倒了一大片。

　　稞姑正不知如何是好，看见爹娘来了，飞落到娘的肩头，“稞姑、稞姑”哀鸣着，她娘看着这奇怪的鸟，一身灰色的羽毛像极了稞姑的衣服，那凄婉的哀鸣，还有眼泪打湿了她的肩头，就什么都明白了。

　　她拉过稞姑的爹，哭着：“她爹，别找了。这鸟就是咱们可怜的稞姑。”那鸟儿见稞姑的爹马上飞开，只是嘴里“稞姑、稞姑”地哀鸣着，盘旋着不肯飞走。

　　两口子失魂落魄地走回村里，在村头碰见了逃难的老奶奶祖孙俩，听她们跟乡亲们说在麦地边上，有个小闺女，给了她们窝头吃，就什么都明白了。一定是稞姑把窝头给了这老人，又不敢回家再要窝头，饿了吃麦穗儿，让麦芒卡着了，不然麦子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倒了那么大一片?

　　从此以后，人们每天下地干活，都会听到“稞姑、稞姑”的鸟叫声，人们也看见有一只灰黑色的鸟，在麦地里盘旋着，只是这鸟胆子太小，看见有人过来，远远地就飞开了。凡是有这鸟飞过的地方，再没有麻雀、喜鹊什么的食麦穗，麦子也没有虫害了。

　　说到这里，姥姥会教训我，小孩子是不能偷着搓麦穗儿，不然卡着会变“稞姑”的。

　　小时候，我们文安还有这种鸟儿，每逢麦子熟了，人们下地干农活儿，还能听到鸟叫声。

　　我查了查资料，这种鸟学名叫布谷。